
本文刊于四川日报4月3日第11版、文艺副刊《原上草》版面。
李淮/文
太阳出来了,暖洋洋照在山坡上、田坎边、小河弯、树梢间、草丛里,铺上了一层又一层金光闪闪的轻纱,像极了仙女的霓裳,让平时不起眼的河川山地,顿时有了看上去仙境琼阁的感觉——春天来了!提个竹编的筐筐,牵着婆婆的衣襟,走在乡场土路上,专挑有水沟和有缓坡坡的土路上走呀走、找呀找……“叮铃铃,叮铃铃”闹钟突然响了,原来是南柯一梦。
这不是梦,这是我的童年趣事。
走呀走找呀找,走哪里?找什么?走乡间,找野菜,采摘春天里茁壮生长的狗地芽,春光里的狗地芽。
狗地芽就是枸杞在春天发的嫩梢和芽及叶子,可以当蔬菜食用。一场春雨一场暖,随着春雨润无声地浅湿土壤,太阳光影里,狗地芽得了春光催新芽,在一夜间爆发出簇簇芽尖,拔节生长,深绿浅绿在似乎枯槁的灰白老枝条上面这里一团,那里一堆,绽放着悦目的绿;狗地芽枝条上有尖利的浅褐色刺,护着新抽的柔嫩的枝条,带刺的枝条纠结在一起,阻挡野兽的侵犯和人类的采摘。
那时,细粮不够瓜菜代。春天里,狗地芽与荠菜、马兰头并称“春野三鲜”,除了春三鲜,好多野菜都在蓬勃生长 。大人允许我们出去,以采摘野菜的名义,帮补家用调节伙食。我们采野菜就当是玩耍:扯折耳根、拔荠菜尖、薅野韭菜、摘棉花草(艾草)、吹碗苕子叫叫、斗竹节草、采狗地芽……采摘都是游戏,最有趣的是可以在田边地头,半山坡,小河沟、溪水里耍水,疯跑,无忧无虑无拘无束,自由快乐,有趣极了。
狗地芽好采摘,只要注意不去碰那些尖尖的刺,在半山坡或者水沟溪畔,多长着茂密的狗地芽,一会儿的功夫,竹筐筐就摘满了。有一回,为了跟邻家小姐姐比赛,看哪个在规定的时间内先把筐筐采满,我顾头没有顾尾,看了上面忘了下面,在溪沟边,爬高踩低,走上走下,采摘了好多狗地芽,那天的比赛是赢了,婆婆新做的花布鞋踩进了水,回家路上,才觉得脚板冰凉冰凉的难受,低头看看,半截花布鞋都被溪水打湿了,婆婆说我是得不偿失。
狗地芽好吃,可以凉拌、清炒、做汤……它的叶子鲜嫩,自带淡淡的清香味道。凉拌,用开水焯一下就出锅,捣瓣大蒜、撒点姜末、熟油辣椒、盐、酱油拌一下,味道不摆了;清炒也安逸,铁锅在灶上烧,火大最好,半勺菜油,几个干辣椒切成小段丢铁锅里,把狗地芽倒进去,三五两铲子菜就熟了,铲进白色瓷盘里躺着,白色盘子绿色菜肴,清清爽爽的一盘菜出锅了;煮汤还是好喝,水里丢几片老生姜,水煮开,把清洗干净的狗地芽倒入滚水里,打两个滚就关火起汤,起汤前放一勺子猪油,狗地芽汤清花亮色,汤面上有几颗荤油珠珠,清香味道随着热气腾腾的汤飘散出来,恨不得马上就想喝上两口。
《红楼梦》第六十一回,三姑娘探春和薛家大小姐宝钗要花五百钱吃“油盐炒枸杞芽儿”,乡间野菜上了金陵十二钗的餐桌,登上大雅之堂,入了美人的眼进入了她们的胃。每一回读《红楼梦》,看到这里时我就抿嘴笑一笑,“嗯”的一声吞一下口水,仿佛闻到了炒枸杞芽儿(狗地芽)的清香。
前两天我的微信朋友群里,有人晒出了一盘色香味美的素炒狗地芽,群友们开始讨论“狗的牙”,我忙站出来纠正是“狗地芽”,女友笑着说是“狗地滴儿”,还发了个语音,引起了满屏欢乐。于是,大家约了,趁着今天春光明媚,出门,背个背篼拎个袋,去采摘狗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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