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徐语杨

2002年12月15日,因持续发烧休息了一周的广东大厨黄杏初,被家人送到医院,成为国内第一例真正意义上的SARS报告病例。此后半年,全世界如临大敌,直到它离奇而去。2003年5月份,当SARS疫情在全球进入爆发期,华语乐坛抗击SARS的公益歌曲《手牵手》也横空出世,成为当时流传最广的抗疫歌曲。直到今日,又被无数音乐人翻唱,献给武汉。2003年,一首《雄心飞扬》集结了张学友、刘德华、谭咏麟等天王歌手。17年过去,张学友再次为疫情发声,由他与周杰伦、方文山合作的《等风雨经过》被广大网友赞叹“一秒落泪”,刘德华的《我知道》也唱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这些歌曲都在最短的时间内集结了顶级歌手与音乐人,他们不收取任何费用,歌曲不进行售卖,公开演出所获的收益全部捐献给抗击疫情的最前线,是典型的公益歌曲。

△群星演唱《手牵手》

公益歌曲三十年 用音乐抚慰恐惧的人心

20世纪80年代初,国内还没有公益歌曲的说法,但一首呼吁大家关注大熊猫的歌曲《熊猫咪咪》已经产生了“公益”的影子,他以台湾民谣为曲调,歌词朴实动人,表现着创作者真切的心意。

根据业内人士的所说,内地最早的、标准化的公益歌曲诞生在1986年。那是5月的一天,一百名当红流行歌手身着黄色和粉色两种款式相同皮夹克,以及各色牛仔裤,在北京工人体育馆唱起的《让世界充满爱》。

1986年被称为国际和平年,当年的主题是“捍卫和平和保障人类未来”。全球最为知名的公益歌曲在那年诞生——迈克尔·杰克逊创作,并邀请众多美国明星一同演唱的《WE ARE THE WORLD》。而后,香港、台湾等地区众多明星演唱的《明天会更好》也应运而生。上世纪80年代,大陆的人们对流行音乐存在着固有的偏见——流行乐就是小情小调,上不得什么台面。甚至在当时,还出现了“三个流行歌手不能同台演出”的规定。

△《让世界充满爱》

22岁的郭峰显然是不服气的,以流行乐歌手自诩的他决心创作一首有深度、够震撼,能上台面的流行歌曲。很快,他邀请到当时乐坛的词作高手小林、陈哲等人,一同创作了《让世界充满爱》。这首歌不仅成为了公益歌曲的里程碑,也是内地流行音乐的一个拐点。演唱的百位歌星也迅速走红,有的甚至活跃至今,比如毛阿敏、蔡国庆、崔健。

自《让世界充满爱》成功将“公益歌曲”的概念输入后,创作虽也此起彼伏,但鲜少留下令人惊艳的作品。一直到2003年SARS疫情爆发,以抗击疫情为主题的公益歌曲才开始雨后春笋般大量涌现。也难怪许多乐评人认为,“只有在灾难的时候,人们才会想起公益歌曲的重要性。”

△郭峰《一路同行》

2003年,SARS疫情形势严峻,郭峰又当仁不让,率先创作了《一路同行》献给广大一线医务工作者,这首歌郭峰仅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创作。紧随而来的,是两岸三地各路明星的慈善捐款和歌曲创作。那年,韩红尚未有如今“倾家荡产”做公益的勇气,她唱了一首《生命永不言败》。

SARS同样让台湾遭遇重创,第14届金曲奖也因此延办,但主办方和音乐人却没有退缩的意思。2003年,王力宏才27岁,一首《唯一》刚在大陆站稳脚跟,陶喆已经是流行乐坛天王人物。二人紧锣密鼓筹备歌曲《手牵手》,用一天的时间完成了创作和录制,召集了86名台湾歌手演唱。这些人放在现在都是要站C位的人物:周杰伦、SHE、孙燕姿、萧亚轩、李玟、庾澄庆、周渝民……

△那英《姐妹兄弟》

2003年,线上听歌还只是一种高科技。那英和解晓东唱了一首《姐妹兄弟》,录制成CD。在2003年5月12日那一天,两位明星抱着CD碟走上街头,送给疫情高发期依然坚守在岗位的劳动者们,试图用音乐抚慰恐惧的人心。

流行乐坛的公益势头在2003年突飞猛进,留下了不少经典传唱。《雄心飞扬》召集到张学友、刘德华、王菲、周华健、任贤齐、羽泉、田震等两岸三地众多歌手合唱;李宗盛超低价转让老歌《壮志在我胸》版权,担任监制,录制抗击SARS公益版,成为一段佳话。

△林俊杰《stay with you》

走过十七年的今天,创作还在延续。1月28日晚,创作型歌手林俊杰微博发布《STAY WITH YOU》,写道:“就算再艰难,爱不会离开。”在2月1日陶喆的新加坡演唱会上,林俊杰成为嘉宾,两人合唱了这首歌,似乎完成了十七年前《手牵手》的交接仪式。陶喆说,他的心情是沉重的,希望音乐能带给大家力量。

从群星到群众 公益歌曲的民间创作

2003年,开启内地流行音乐审美重大转折的《超级女声》还未问世,音乐的制作和发行掌握在极少数人手中,连林俊杰也害怕自己的歌无人问津,只能回家继承家业。

多年过去,互联网技术的广泛应用让无数素人的音乐真正做到了“酒香不怕巷子深”。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与SARS时期的公益歌曲发生明显变化的是,除了明星群体的创作外,素人公益创作逐渐走向“热搜”舞台。

△《武汉伢》

刷屏的《武汉伢》的17名主创人员全部来自武汉,在风口浪尖上,他们用最轻柔的歌声,唱尽每一个武汉人的心声。

“全民战疫”不仅仅是一句口号,被禁足在家的各路人马纷纷行动了起来,没有聚在一起录制的机会,便“云创作”、“云录音”,科技开始为公益歌曲提供无限创新的机会,也让所有热爱音乐的人都可以拥有“音乐人”的身份。

相比于曾经只能坐在电视机前、收音机前、CD机前听歌的时代,面对新型冠状病毒肆虐的今天,音乐不仅使全社会尤其是一线人员的心灵得以慰藉,也成为了创作者有力对抗焦虑的武器。

包括腾讯、网易云、酷我音乐在内的各大音乐平台都开通了“声援武汉”的专题,在一众公益歌单里,素人创作几乎占到了全部公益歌曲的80%。这在十七年前,几乎还是不能想象的事情。

音乐治疗法20世纪40年代在美国出现

音乐疗法 疫情时期公益歌曲的社会担当

2003年5月底,一支身份特殊的治疗小组走进了北京大学附属医院的定点隔离区,开始了整整一个月的前线诊疗。他们是来自中央音乐学院的音乐治疗师。这类舶来的音乐治疗参与到突发的公共卫生事件中,在国内属于首次。

音乐为什么会对人的心理健康产生治愈之力,目前学界说法尚无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音乐的治疗功能确实存在。

从几千年人类生活看来,除了陶冶情操的审美功能外,教化、治疗以及音乐的社会性也开启了人文主义式的关怀与解读。音乐伴随人类生产而产生,自盘古开天女娲补石的传说时代就已成为重要的交流工具。《吕氏春秋》中《古乐》一篇所载“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阙。”说的是传说时代音乐在宗教祭祀中的教化功能,并成为文艺美学的开端之一。及至后世,“诗言志,歌永言”,最早的文学在歌声中诞生。底层的人们歌唱劳动、生活、爱情甚至苦难,上层的统治者则制定宫乐,用于祭祀、征战。

△《吕氏春秋》

音乐疗法在我国也是源远流长。晋代阮籍《乐论》有曰:“天下无乐,而欲阴阳协调、灾祸不生,亦已难矣。乐者,使人精神温和,衰气不入。” 宋代文学家欧阳修甚至用音乐治好了自己的抑郁症。可以说,人类数千年文明史,也是一部音乐史。困扰着人类的生死母题,除了在宗教里寻求超脱和安慰,我们也在音乐里找到了治愈的答案。

当音乐疗法第一次运用到SARS病人的治疗之后,一些患者确实出现了精神上的好转,甚至逐渐康复。我们至今也很难分清,那些从死神手里逃生的人们,究竟是什么给予了他们最关键的力量?是医疗技术,还是自我精神。

现代科学音乐治疗法进入中国的时间并不长,但如今在中国大多音乐学院都已经开设音乐治疗专业。武汉疫情爆发后不久,四川音乐学院音乐治疗研究中心的王露洁老师就分享了《如何用音乐照顾自己》的文章。

不是所有不收费的歌都能称为“公益歌曲”,它要求歌曲要拥有题材现实、人文关怀、受众广泛、舆论导向等多种功能。不难发现,在疫情时期创作的每一首公益歌曲,曲调都是舒缓的,歌声都是温柔的。正如《让世界充满爱》那样,每一个人都可以在公益歌曲里获得治愈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