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刊于四川日报3月20日第11版、文艺副刊《原上草》版面。
陈亮
在屋顶自家小花园种菜,已经不是新鲜事儿。别人家的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我们并不奢望,二老的种菜经历倒像一部生活小指南,让人一唱三叹。
首先是买菜苗。有这么一个地方叫通江小镇,隔市区有几路车的距离,但得天独厚拥有市中区买不到的菜苗。于是我和老爸戴好口罩,登上了去通江小镇的2路车。车上人少,但我的心却万般激动,毕竟宅家太久,有一种向往外面世界的冲动。
到了小镇,街上已有一些赶场的人了。这时才想起我所在的城市已经被评定为“低风险”区域。我们来不及感受身在人群中的欣喜,像有第六感的指使,穿过两道小巷,见卖菜苗的小贩就“矗立”在那儿,面前一堆立着的菜苗,倔强地立在一窝一窝的土坯子中,让我想起那句“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再一细瞧,躺着的各种菜苗,规规矩矩地躺在塑料布上面,让人怀疑这么柔弱,是否能“健康”成长?俗语叫“养得活吗”?但这无疑是杞人忧天。不是健康的菜苗,小贩不可能拿出来卖,关乎诚信更关乎生意。植物的生长也许与动物的生长有些不同:植物靠阳光、水、二氧化碳,还有化肥……它们不需要用声音(语言)与主人交流,应了那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未成年时,它们是静默无声的,只是身体的骨架在潜滋暗长;待到成年时,它们用繁茂的枝叶和硕果累累来告诉你——我已经长大成熟!每一株菜苗的跟前,一张张鲜活的蔬菜名片是它们身份的证明——我是大辣椒,我是二荆条,我是丝瓜秧,我是苦瓜苗……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是最直观和一目了然的说明书。
像我们这种不惜“重金”购买菜苗的,大多是城市中的种菜者。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对于菜苗的好坏,我们只是通过直观的品相确认。经过一番外行与内行的极不对称的讨价还价,菜苗淘得差不多了,我们才心满意足地赶公交回家。
对于我这样的“菜鸟”,大概是不能轻易分辨哪种是哪种菜苗的。老妈却可以较容易地区分。还有一点,就是无论是哪种菜苗,种下土就是千篇一律的生长规律,应季蔬菜或者稍晚一些(一般不会比菜市场提前),只要不影响生长就好。至于那年我家屋顶种的豇豆和茶豆,倒是颇费周折——老爸老妈以过来人的身份,充分表现了他们颠扑不破的经验,搭上长木杆,用细铁丝将其牵引,结果它们就“牵线搭桥”一样攀援而上,积沙成塔,集腋成裘,几乎在一月就成了一拢一拢的模样,像蜘蛛网一般密集而厚实。豇豆丰收的时候,像一条条金项链,饱满而壮硕。茶豆在攀援的过程中,将自己的“心”掏空,几乎可以钻进去,在蒙古包一样的帐篷里休憩。
老妈除了在仅剩的土地里种上菜苗(其他的是莴苣、青菜),还废物回收,将自家废弃的塑料酒壶种上土,插上菜苗,一抔土,一个坑,美观乎?实用否?反正是旧瓶装新酒,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老妈的菜园子,不只是一种淡泊宁静的极简主义生活方式,还是一种寄情山水、在钢筋森林种下一片心田的返璞归真。
我倏忽想起,我小时候爷爷健在时,那时在他家的屋外,是货真价实的土墙。穿越这条土墙,抬头便是肥硕的大冬瓜,瓤毛附身,清脆怡人。瓜藤下,我还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看到几根嫩得无法形容的土黄瓜。我禁不住扯下一只,囫囵吞枣一般下咽。这时爷爷不知何时出现眼前,我蓦然一惊,像做错了事的坏孩子。爷爷没有怪我,我知道他种的何止是蔬菜,还有对我长成人的期盼。
现在住在楼房里的我们,大概这样的回忆是可遇不可求的。老爸老妈种出的,高屋建瓴一点,是今年春的希望,更是众志成城、抗击疫情的憧憬和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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