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日报2月14日第十一版、文学副刊《原上草》版面。

邹世奇/文

作家刘震云讲过一个故事:他的奶奶,特别瘦小,年轻时是全生产队割麦子最快的,多少身强力壮的男人都割不过她。问她秘诀,她说:大多数人割麦子,割两行就要直一下腰。直腰这件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而她只要弯下腰割麦子,在割完之前绝不直腰,这就是她比别人割得都快的秘密。

与此同理,疫期上班戴口罩这件事,戴上了除了吃饭、喝水,最好就不要摘下来。因为如果你从走廊回到办公室就摘下来,跟领导汇报也摘下来,你摘得越多,就越觉得戴着不舒服不习惯,后面就更加不停地想摘下来。在戴戴摘摘中,这口罩就等于白戴了。但是如果你一直戴着,很快就会习惯,就跟戴眼镜一样,戴惯了眼镜的人,谁会不停地想把眼镜摘下来呢。就要一直戴着,戴到像戴眼镜那样自然,甚至口罩就像你的第二层皮肤,一旦摘下来就会觉得脸上凉飕飕的、得马上戴回去,这样才能人罩合一,才能真正起到防疫作用。

以上是我疫期上班戴口罩的一点体会。

大年初二晚上,单位微信群里发布了提前收假、次日上班的消息。一年中最长的假期就这么草草收场了,不是不伤感的。很快婆婆知道了,打电话来,忧心忡忡地嘱咐我做好防护。我听了心里甚是安慰。要知道,就在除夕,老太太还高高兴兴张罗着过年亲戚聚会,被我和她儿子连教育带恐吓,又按在电视机前看了一个小时疫情新闻才给打消了这念头。这才过了两天,都知道提醒别人了,真不愧是整天转发各种养生信息的养生老太太。

初三一大早,天气阴湿欲雨,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平时只能开二十码的路此刻如果愿意,可以飚到一百二十码。印象中以往一年中只有两个小时街道会像这样空,那就是去婆婆家吃年夜饭的除夕傍晚,那一刻野旷天低,城市的天际线已经悄然染上几许墨蓝,街道显得宽而洁净,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们一辆车。而今年,街道这样空的状态恐怕还要持续好一段时间。以至于过了几天有新闻报道武汉的夜晚野猪在二环上奔跑,令我觉得特别心有戚戚,我们的城市,夜晚未必没有野猪奔跑,只是没有被碰巧拍下来罢了。人类渺小而孤独,我们的领地,多么容易被大自然收回啊。

到了单位,保洁大姐们已经在给办公室消毒,我拜托她重点帮我消毒了键盘和鼠标。过了一会儿,走廊上来开会的人个个戴着口罩、只露出俩眼睛,这时候能隔着老远叫着名字打招呼的,都得是平时关系很近、彼此很熟的了。有人双手都戴着松松的透明一次性手套,活像来吃小龙虾。洗手间里,有位来参会的同志盯着洗手台上的消毒液眼放绿光,一回头看见我,说:"这时候你们居然还有消毒液!我真想把它带回家呀。"我理解地笑笑,消毒液平时谁会在乎啊,现在却成了人见人爱的宝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