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拾讲
在莫高窟的千像塔中，出土了一尊有点特别的供养菩萨。其特别在于其“神”味淡薄，一身的装束非常简洁。这位菩萨单膝跪地，充满生活气息，只有头上类似佛陀肉鬓的发饰和胸前的串珠算是其菩萨身份的象征。
千橡塔供养菩萨
事实上，这是一尊供养菩萨，其在佛教中的地位有点类似于上下层之间的纽带。一方面，供养菩萨在众多供养者中处于最高地位，但在菩萨中又是修行层次较低的，地位要低于佛陀身边的胁侍菩萨和佛的弟子。
佛教中的供养可不能只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而是分为三种类别。第一种叫利供养或财供养，即供奉鲜花、香火、灯明、饮食、资财等实物；第二种是敬供养或法供养，指敬礼、朝拜、赞美、歌颂等等，这两种供养有点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手抓的感觉。
而第三种供养又要高级一点，是行供养或观行供养，主要是受持戒律、修行善法。供养菩萨实际上就是专门为佛陀和宣扬佛法服务的菩萨。
神界和人类社会类似，地位越高，其形象、神态、装束也就越庄重严谨，相比之下，地位较低的供养菩萨就要随意很多了，有站有坐，手中拿的器物也各不相同。
但神好歹还是有神范儿的，所以现在能看到的绝大多数供养菩萨的形象，大体也还是持重的。不过千像塔这尊身子微微左倾，弯眉细眼，面带微笑的供养菩萨彩塑，看了着实让人倍感亲切，感觉更像“路人”。不仅如此，这位供养菩萨还是一段时代悲剧的小小注脚。
千像塔（又称千相塔）其实只是这尊菩萨临时居所，它原本住在莫高窟中的哪一窟，现在已无从考究。大约一个世纪前，它被一个名叫王圆箓的道士挪到了新建的千像塔中。
王圆箓祖籍湖北麻城，出生在陕西，成年后因生活所迫四处流落，入道修行，人们都称他王道士。19世纪末，王道士云游至敦煌，发现了早已被人遗忘的莫高窟，惊呼“西方极乐世界，乃在斯乎”，就此长期居留下来，还在窟旁建了一所道观。
让一个道士守着一块佛教圣地，只能说是造化弄人，更奇幻的是，上天还安排他发现了惊世的宝藏。1900年6月22日，王道士和助手在莫高窟中清理积沙时，意外发现了藏经洞，里面存放着从公元四至十一世纪的佛教经卷、社会文书、刺绣、绢画、法器等珍贵文物4万余件。
在随后的数十年中，王道士将这些宝藏的绝大部份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卖给了英、法、日、美俄等国的探险家们，造成了中国文化史上一场空前浩劫。也因此后世对王道士的评价颇具争议。一方面，那么多珍贵的文物都是从他手里流失的，王道士难逃千古罪名。但另一方面，换做任何一个人，处在那样一个国将不国的时代，可能也只能叹息一声“奈若何”。
发现藏经洞后，王道士第一个想到的是报官，但在长达7年时间里，他多次向当时的清朝政府求助，都无人过问。直到最先从王道士手中买走文物的英国人斯坦因将这些发现公诸于世，清朝官员们才恍然大悟。但他们首先想的并不是保护这些文物，而是如何窃为己有，最终造成了文物的更大流失。
事实上，卖敦煌文物所得的钱财，王道士没有自享分文，全部用于清理修缮石窟和庙宇。千像塔也就是那时由他所建，用于存放莫高窟中被损坏又可移动的塑像。这尊单膝跪地、面带微笑的供养菩萨，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王道士或许有罪，但敦煌文物的流失，恐怕很难完全归咎于他。之于那个充满悲剧色彩的时代，他实在太过渺小无力。
川报观察客户端记者：付真卿
编辑：张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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