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载于2020年1月10日《四川日报》11版

文/谭杰

时间都去哪里了?挥手告别2019好像发生在昨天,还没细数一年的得与失,2020的寒假如约而至。

正式放假的第一天便关闭了设置的所有闹钟,睡到自然醒好像是近期最大的愿望和满足。宅家素面布衣,慵懒了两天,掐指一算,过年也没几天了,捋一捋逐渐慢下来的思绪,思忖该如何为过年做准备。因为图简单省事,好几年没在家团年了,加之对于吃的欲望,平时的生活中都得到了满足,不像小时候,过年的丰盛是许多人的期盼,“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也已经失去了诱惑,所以,采购年货没在我的计划中。对于买新衣,也不是过年的专利,衣柜里也已经是衣满为患了。于是,打扫卫生和打理花草成了我假期工的首选。

清洗厨房、打扫房间,整理衣橱,忙碌几天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九。过年买花是我的保留节目,在别人都还在忙着采购年货的时候,我去花店转了一圈,富贵竹、白百合、郁金香和几支粉色小玫瑰尽收囊中。怀抱一大束花招摇过市的时候,见一乡村老妇背一大背篼腊梅在街边兜售,欣喜之余立马买下一大束。

我将花束按不同色彩分别插在不同的花瓶里,放在不同的地方。腊梅被插进了一个陶罐,放在书房里。书房是我平时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或随手拿一本书躺沙发上,怎么舒服怎么躺,或心里突有所悟写一点小文,自我欢喜一下,或什么也不做,腻歪在床上静静地听几支曲子。陶罐里的腊梅,枝干盘曲,虚实相映,几朵暗香,于严寒的岁末,氤氲一片清雅之气,陋室的犄角旮旯都飘荡着缕缕幽香。与之相伴,在年的热闹与喜庆之中,得一方幽逸天地,一几、一茶、一本书、一暗香,清目、养心、怡性,静候岁朝。掬一捧淡雅情怀,拥一室红泥炉火,室外的热闹与喧嚣,那是别人的故事,我自书中逍遥。

清代《芥子园画传》中有一题画诗“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著名画家老顽童黄永玉寥寥数笔便将这幅《插了梅花便过年》描绘得栩栩如生:一间茅屋,一个老者手捧一个瓦罐,内插梅花一枝,正要放到案上。汪曾祺在其散文集《岁朝清供》里提及《插了梅花便过年》才是真正的“岁朝清供”。著名散文家、补白大师郑逸梅也曾写道:“某岁某夕,予遇沪上名士钱芥尘。钱问曰:过年忙劳何?予答曰:一切从简,插了梅花便过年。钱曰:吾更简,不插梅花亦过年。”与之相比,我好像过了一个更富足的年,我不止有梅花,更有百合、小玫瑰等相伴。如若再读一卷闲书,品一盏香茗,字里清香,徐徐漫开,和着腊梅的舒雅、清丽,那一方斗室仿佛成了芝兰之室,心生窃喜,得梅之馨香,最是人间清欢,诗也是酒,茶也入画。

窃以为我以花度年的这个爱好只是小众,殊不知自古人们就有在此时节以插花来供奉天地、祖先,且选择一些富有吉祥寓意的花如水仙、腊梅、天竹作为插花,以示新年如意,招祥祈福,这一习俗称为“岁朝清供”。由于岁朝清供寓意深长,“岁朝图”也就与“四君子图”、“岁寒三友图”一样成为明清以来画家们常用的画题, 并逐渐形成比较固定的模式。任伯年,吴昌硕就偏爱画《岁朝清供图》。清供,归根结底还是看重一个清字,春节越是喧嚣喜庆,越是需要一点清淡的趣味,给烟火味正浓的春节增添了几分雅致。

用一种新的方式过年,就是换一种生活态度,或插梅入瓶,或竹下听雪,回归内心的宁静,给身心留一份属于自己的空间。尘世的纷争无法逃避,心灵的羁绊无处释怀,在书房中偷享难得的闲暇,清心自养,与梅同瘦。无法在桃源生活,就让自己的心成为幽香的梅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