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井/文

与流沙河先生第一次相遇是在1983年7月29曰，当时的新巷子19号《星星》诗刊编辑部，我记得他这样叫我：“小侄，到我这儿来下，我送你一本书。”

他把他重返诗坛出版的第一本诗集《流沙河诗集》写下签名后送给了我。

就在当时，他对我说，“你要像你母亲一样去当记者，不要去做诗人。当记者多好呵，可以到处跑，看到好多的人，了解好多的事，这样多好哟”。

后来我和诗人同住到一个大院——红星路二段87号，他住一单元五楼，我住二单元六楼。经常见面的机会多了，诗人还是叫我“小侄″，而我称他为“流叔叔”。直到我真成了一名记者，他才叫我的名字。

当我告诉他已在川报工作时，他说道：“这就对了嘛。”

当记者这么多年，真正采写他只有一回。那是上个世纪90年代的事。

当时还在成都曰报副刊当编辑的著名作家何大草对我说，流沙河对飞碟感兴趣，你去帮我们采写一篇稿子。

于是我来到他家，这才发现诗人爱好的广泛，他拿出《新华文摘》《世界警察》《飞碟》等五种杂志来，对我说这些都是他订的，他幽默地称它们为“五姐”，《新华文摘》为大姐，《飞碟》是三姐。

谈起对宇宙的向往，他顿时滔滔不绝。他说，蚂蚁只有二维空间，它看不到人类，人类是三维空间看世界，却看得到蚂蚁，那么有没有人类看不到的四维空间存在呢？这就是我感兴趣的点。

那个下午，两代人从天问一直聊到诗歌，他说：他最近读了一首诗，诗中有这样一句“绿色太阳照耀”，啥子是“绿色太阳”，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形象思维也太怪了，你千万不要学。

他从不教你如何写诗，但他会读诗给你听。记得一次小聚会，大家谈兴甚高，流沙河说我给大家读首诗吧，他用他绵柔的声调，朗读了台湾著名诗人纪弦的诗《你的名字》。

他在大院里不像诗人，更多的是像邻家大叔。他见到谁都点头微笑，而且喜欢帮人。一次一位当兵朋友来找我，当我下楼去接他时，诗人已把他帶到我家单元门口，我告诉朋友这是谁时，他兴奋得不得了，“我就是问了下他你住哪?他就帮我引过来，大诗人帮你带路，好难遇到的事。”

后来诗人搬出了我们大院，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但我至少听到两次本报记者对我说，我们去采访流沙河，他还问起你近况。一个被他喊为“小侄”的人，还被他记住，心中总有一股暖意涌出。

现在诗人走了，我又想起他朗诵的那首诗《你的名字》：

刻你的名字！

刻你的名字在树上。

刻你的名字在不凋的生命树上。

当这植物长成了参天的古木时，

啊啊，多好，多好，

你的名字也大起来。

大起来了，你的名字。

亮起来了，你的名字。

于是，轻轻轻轻轻轻轻地呼唤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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