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热爱成都,尤其是老成都。他1931年生于成都。四岁返回故乡金堂县城。幼学古文,做文言文,习书大字。十六岁来成都读省成中。少年流沙河亲证成都遭遇军阀战火,日寇炮弹;随学堂垒石头筑机场,亲历抗战胜利后全城狂欢。对于老成都,对于成都的历史,流沙河的一往情深,“若有‘时光隧道’可通古代成都,从灯火辉煌的大街忽然跨到1000年前月明星稀的解玉溪岸,隔墙听见寺僧晚唱梵呗,钟磐悠悠。若召迷魂归去,我愿留在那里,不再返回……”流沙河在成都生活了七八十年,他熟悉成都,从当下到古代。“我本旧时代最后一批成都少年郎。我爱成都,爱成都的历史。我有幸生于斯,读于斯,笑于斯,哭于斯,劳役于斯,老于斯。”
忙于解经和考古 打开一个宽阔老成都
流沙河晚年埋首古卷解经,他还在写作、读书之余,身体力行、主动行动,为老成都做了很多卓有成效的历史考古工作,这点路越走越宽。比如,早在十几年前,流沙河通过自己多日的实地勘察,把成都的东门、南门城墙转弯的残址找到了,“那个残址只剩很矮的一截了,搭的是明代的砖,这些人都看不到的,都被街道遮了的。我去把它找到了。”后来,锦江区政府找到流沙河,流沙河就帮写了一个碑,以“成都市锦江区政府”的名义立个碑,上写“此地是老成都的东门城墙和南门城墙转弯的拐角残址”。他说:“后代的人,一定要体谅前代人建设这些不容易,要好生爱护它。”还有一件有意义的老成都考古,被流沙河先生记录在《老成都·芙蓉秋梦》中:通过自己大量的文献查阅、对比,并与实地对照,他曾把经于唐代在成都市区流过在清代消失的一条河的具体流向,给考证出来了。他说:“人总要知道自己,自己成长的城的来处,曾经是什么样子。意识到,事物不仅仅是你眼前看到的样子,它有前世今生,你才会真正明白,历史是不断流动。有历史敏锐感,人会谦虚,知礼,有教养。”
虽留恋传统 对商业繁荣亦宽容理解
痴迷历史,善于从传统获得智慧,他又那么爱老成都,但流沙河并不属于泥古不化的那一类人。他留恋传统,深谙时间里有太阳晒熟的果实,有月亮养好的美物,但同时他也知道,现在的社会需要效率,需要发展。比如对于成都的宽窄巷子,这些年历经的改造,他充满理解,“一宽一窄两条巷子,宽巷子是和窄的那条比起来要宽一些,窄巷子是和大街比起来要窄一点。结果就是宽的不真宽,窄的不真窄,这些都是偶然形成的。我是很喜欢原生态的宽窄巷。但商业社会需要构造城市的繁荣,又需要保留传统文化的象征体,所以难免需要去打造这样一条街。既然是打造,但就不会原生态的。但热闹了,也可以借此机会把古迹保留下来一些。如果不打造,它可能完全保留不下来。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如果真的保留它原汁原味地样子,很多人不见得接受。原生态的宽窄巷子,只是一些年龄大的人怀旧,或者想要感受历史况味的少数人,才会感兴趣。”
宽宽窄窄的境况 豁达淡然的人生哲学
这种开放有弹性的思维方式,跟流沙河的人生遭际分不开。在人生的河道上,流沙河遇到宽宽窄窄的境况,养成了他豁达淡然的人生哲学。本来学化学的,但爱上文学,才华显露。在特别的年代,流沙河遇到很多麻烦。一个文人,因诗而名,也因诗堕入人生的最低谷,却在低谷之中找到汉字、找到庄子,找到诗经,找到唐诗。宽的时候,警醒。窄的时候,淡定。他知道人生顺或逆,宽或窄,很多都不是靠自己一己之力可以左右的,“人老了他就晓得,自己这一生基本是被造成这样的。这一切都不是自己原来所想象的。不光我一个人是这样。人的主观能动性在每件具体的事情上能起作用。但是整体的命运不是你个人能左右的,会有很多你想不到的因素。实际上,我们之所以成为当下这个样子,也不是我们预先给自己设计的,都根本无法设计。都是遇到了机缘,在这个基础上尽量地选择。还有不少选择,表面上看着好像是我自己在选,实际上还是有一些偶然性。”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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