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乡记者 罗敏

振兴乡村，工商资本是重要助力。近年来，工商资本下乡成浪潮，盘活了村级存量资产，改变了农业生产方式，促进了一二三产业的有机融合。然而，就像每个硬币都有AB面，工商资本下乡有的搞得风生水起，有的却碰一鼻子灰黯然离场，剩下“一地鸡毛”，正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为什么有的企业、团队带着资本和精心的项目构架、先进的管理经验进入农村，却遭遇滑铁卢？是什么阻碍了资本与农村的融合？哪些是工商资本不宜碰的？工商资本下乡还需“冷思考”。

下乡资本成“纸老虎”

记者梳理近年来的农业产业化国家重点龙头企业名录发现，不少曾经榜上有名的企业已消失，两年间，四川省入列的农业产业化国家重点龙头企业从60家“跌落”至51家，淘汰率达15%。

不只是国家级龙头企业，5月22日，四川知名有机农业公司——成都尚作农业科技有限公司遭遇信任危机、资金链断裂，宣布18家门店闭店止损；曾经的网红农庄——南充“大唐开心农场”也称“暂时谢幕”，上千亩的农场设施被拆，大门紧锁，后续发展仍不明……

曾下乡投资生鲜电商互联网平台的资本，就有不少成过眼烟云。近两年生鲜电商突破性地迈向线下，其中不乏恒大、联想、网易、阿里、京东这样的资本巨头，疯狂进驻农业农村，希望能“搅动一片风云”。

阿里巴巴旗下的盒马鲜生，这一新零售模式孵化下的“新物种”也没能带来惊喜。位于苏州昆山吾悦广场的盒马鲜生门店于5月31日闭店，成为盒马开业以来首次关店，引发舆论关注。据业内人分析，开店成本高、选址难、盈利难，是导致关店的主因。此外，美团关闭调整旗下5家小象生鲜，仅保留北京的两家门店；永辉云创旗下的新零售品牌超级物种关闭了上海首家门店，3年来永辉累计烧了10个亿……

曾下乡投资休闲农业的资本目前惨淡经营的也不少。据统计，我国休闲农庄的数量每年以20%至30%的速度增长。然而，能够盈利的农庄却不到30%。

例如，作为南充首家上市农业公司的四川南充大唐农业开发有限公司，曾将风靡一时的网络开心农场带到现实生活中，打造了千余亩现实版开心农场，农地上建起了餐饮、住宿等配套设施，是周边市民周末游玩、亲子娱乐的首选地。去年底，该农场设施被清理，土地全盘复耕。

曾下乡投资旅游地产、养老地产等各类型大健康地产的资本，最后沦为“烂尾”工程的也经常见诸报端。有媒体报道，一企业向某村租用了1000多亩地准备建设狩猎场项目。然而，现实情况却是借乡村旅游的名义大搞房地产开发，兴建别墅出售。但因别墅销售不佳，企业难以收回投资成本。最终，该项目的投资者先后换了三拨，但烂尾的现状依然没有改观。诸如此类的工商资本，以发展特色小镇、乡村旅游等名义跑马圈地、圈而不种，变相搞房地产开发，一旦经营不善就会毁约跑路，既损害了农民利益，又给农村留下诸多后遗症。

此外，还有回乡创业的小微资本跟风投资，但现实很骨感，市场很残酷；有的无心经营，挖空心思钻营如何申领国家各种涉农补助、项目扶持资金，其结果可想而知……

这些“雷区”踩不得

工商资本下乡，看着遍地的廉价黄金，但哪块地里的黄金都不能轻易装进自己口袋。四川省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所长张克俊分析了工商资本下乡失败的案例后发现，对农业农村产业特征认识不足、对市场规律把握不充分以及资本的急功近利特性是资本下乡受挫的主因。

“农业产业有其自身特点，投资周期长、回报慢，如若企业没有清晰的认知和长线规划，加之经营管理的不到位、风险承受力有限，问题迟早会暴露。毕竟市场只相信理性，而非情怀。”张克俊提到，农业要谨防陷入同质化竞争，比如多地猕猴桃种植泛滥现象，只有在市场竞争中盈利，才是资本下乡的真本领。

实际上，农业面临的除了一般常说的市场风险和自然风险“双重风险”外，四川省农业农村厅二级巡视员董进智讲道，农业还面临包括品种风险在内的多重风险。“品种选择不当，后续发展隐患无穷。这也是为何我们说农业创业首先一定要懂农业。”

而外，触碰政策红线也是不少企业犯的大忌。时下在全国“大棚房”问题专项整治过程中，不少田园综合体因为违规也在清理之列。企业主低估了政策的刚性，那些打着休闲农业名义违规建的大棚房、设施用地，在政府监管力度的加强和逗硬执行下强制拆除。

“资本的天性就是追逐利润，发展经济作物、规模养殖，而很少看到种植粮食这样的低利润作物，长远来看势必会威胁到粮食安全。因而在国家硬性政策之下，企业应坚守政策底线，不随意调整土地用途。”董进智说，资本只有跟着政策形势走，才会锦上添花。

一份围绕四川省工商资本下乡的调研数据显示，约有66.7%的人认为，工商资本下乡并没有使自己家庭的经济状况得到明显改善，部分产业发展并未能反哺农民。“我们并不否认城市工商资本进入农业的积极意义。”董进智认为，“问题的关键在于‘三农’问题本身的特殊性和复杂性。千万不能忘记，我们要解决的是农业、农村和农民问题，而绝不仅仅是农业问题。”他说，工商资本大量进入农业，直接经营农村土地，其后果将是严重的，最突出的问题是农民的边缘化。

当下，下乡资本与民争资源、争利的情况时有发生，董进智说，投资方若想让自己盈利最大化，就必须重新审视和农民的关系，学习如何与村民合作，构建合理的利益联结机制，才能实现真正的互利共赢。

就在7月1日，农业农村部印发的《关于促进乡村产业振兴的指导意见》便对工商资本下乡如何“走”作了指引：多办一些农民“办不了、办不好”的产业；多办一些产业链条长的产业；多办一些带动贫困户的产业。当然，只有地方政府优化配套服务、企业依法依规开发利用农业农村资源、找准定位摸清市场规律，进入乡村的工商资本才能做大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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