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报观察记者 余如波

1939年出生的艺术家江碧波和袁吉中,今年都已年届八旬。在他们漫长的艺术生涯中,创作了大量经典作品尤其是版画作品。其中有两件套色木刻,让毛泽东《七律·长征》中的名句“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生动地展现在人们面前,这便是袁吉中的《巧渡金沙江》和江碧波的《飞夺泸定桥》。

1961年创作的《巧渡金沙江》和《飞夺泸定桥》,自诞生伊始就获得来自各方的肯定:前者被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收藏,并由四川人民出版社缩印后以单页形式公开发行;后者更是入藏中国国家博物馆、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和中国美术馆,并多次被选为中小学教科书插图。“毛泽东在总结长征时说:‘长征是历史纪录上的第一次,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我们通过创作这两件作品,对长征的意义有了更加直观、更加深刻的认识。”袁吉中说。

江碧波的《飞夺泸定桥》

阅读亲历者回忆,寻找长征“感觉”

说起这两件经典作品的诞生,还得追溯到60多年前。1958年,江碧波和袁吉中考入四川美术学院绘画系版画专业,成为原西南美术专科学校改为四川美术学院后的首批学生。  大二那年,中国历史博物馆(中国国家博物馆前身之一)、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向全国征集长征题材美术作品,四川省美协和四川美院各分到两幅创作任务。“四川省美协搞黑白木刻,分别由李焕民、宋广训创作;四川美院搞大型套色版画,由我和同学袁吉中完成,我们恰好分到与金沙江、泸定桥相关的题材。”江碧波说。

作为本科生,接到如此重大的创作任务,两人自然是既兴奋又深感压力。“当时长征已经过去了20多年,我们对那段历史一点也不了解,搞创作很有难度。”那时,能够开放查阅的档案很少,有关长征的美术作品也不多,袁吉中便找来回忆录《红旗飘飘》一书反复阅读。书中,长征亲历者们依靠点滴记忆重现了长征路上惊心动魄、气壮山河的英雄故事,其中许多人和故事,今天早已演化为银幕上、小说里的主人公和人们心目中的经典形象,以极高的史料价值影响了几代人。

“都是一个个小故事,有些很感人,我还把其中的《一袋干粮》编成连环画在学校展出。”通过《红旗飘飘》,袁吉中和江碧波逐渐熟悉长征生活,积累关于长征的间接认识。

重返长征现场,“体验式采风”遇险

1960年春末时节,他们在江碧波的父亲、版画家江敉带领下“重走长征路”,前往金沙江、泸定桥一带采风写生。

一行人从重庆出发,坐了几天汽车才到达金沙江边的皎平渡。他们找到当地生产小队的队部,说明来意后,在队部外面露天搭了个木板,晚上便和衣而睡,坚持了将近一周时间。“两边的山很高、很陡,我们每天在金沙江边徒步行走,到处都是泥石流留下的痕迹。”江碧波说。

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袁吉中和江碧波坚持写生,在江边画了不少山石、江水的速写。他们还进到村里,一边向村民询问情况,一边画了不少老村民、船工的形象素材。

红军渡江时究竟是怎样的场景?由于没找到当年的亲历者,大家心里都没底,于是说服一位船工带他们下河体验。当时汛期初至,江水开始变得迅疾而浑浊,他们在渡江时还差点遇险。“离我们过渡的地方不远,有一个几米落差的险滩,可能是船工的力气不太够,我们的船差点儿被冲了下去。”袁吉中说。

在泸定桥,江碧波回忆,当年桥上“木板比较稀拉,不像现在铺得那么多那么平”,桥下就是水流湍急、巨浪滔天的大渡河。为了体验红军过桥的惊险,大家手抓铁索、脚踏木板,把泸定桥来回走了两遍。“过桥还是有点儿吓人,还好年轻时没有脚软。”江碧波等人在泸定待了4天,每天在桥头画水彩写生。“桥头当年有个垃圾堆,我们就坐在垃圾堆上坚持画,中午饿了就啃个馒头,把心思全部放在创作上。交通、食宿等困难都没在意。”

半年多时间攻关,重现“巧渡”“飞夺”

一个月的实地采风和到部队体验生活后,江碧波和袁吉中回到重庆开始起稿创作,这一来又花了半年多时间。主要的难点,就在于如何表现“巧”“飞”二字。

袁吉中说,当时国民党军队在红军抵达金沙江前夕,已先期控制渡口,毁船封江,然而并未驻扎太多兵力,结果被红军小分队偷袭并成功控制。接下来7天7夜的时间里,红军便依靠在当地动员的7只小船从容地过了江。“正因为出其不意,所以才叫做‘巧渡金沙江’。”袁吉中据此修改了四五遍稿子,最终将画面定格在红军部队看到对岸燃起的火光信号,即将动船渡江的那一瞬间:满船的战士手持武器,全神贯注地关注对岸的动态,船尾的艄公正欲撑桨离岸,岸边红军将领从容不迫地指挥……

《巧渡金沙江》完成后,不少专家认为它吸收了油画的风格,具有一种厚重的质感。袁吉中对这件作品也颇为满意,将包括1张主版、4张色版在内的5张版子珍藏至今。

创作《飞夺泸定桥》,江碧波坚持不使用模特。她觉得,模特无法表现战士的动作,传递那种紧张的氛围。为此,她直接在稿子上琢磨,试图把感觉投射上去。江碧波反复修改人物的位置、动作、神态,画面结构、光影关系……最终达到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她表示,《飞夺泸定桥》首先要解决整体的布局,把基本构图“立起来”,然后是每一个人物的提炼、造型、交接关系,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组合关系,形成一个“活”的画面。“感受整体气象的同时,人也包容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