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
黄昏把夕阳半含在嘴里,桂花村的女人们就收收拾拾出了门。人约黄昏后,她们这是要聚到村委会的坝子里。
春到桂花村,雷竹初生,皂角青青,绿草茵茵,一丛丛蔷薇脸贴脸,膀子挽膀子挤搡着,探出头想看看这些女人们今天又穿了啥子新衣。晚风撩起它们自己的碎花裙,慌忙去捂,却春光乍现,逗得一个个哧哧地笑。
“天天挖锄头脑壳,今天我也来玩玩洋格,嘿嘿。”
“没想到我们这些乡巴佬也跟城里人一样,天天都来拽一拽,管它三七二十一,哈哈。”
“以前这样的日子不敢想,这哈政策那么好,我们乡下人也要讲保养,呵呵。”
一群大妈大嫂大姐扎堆,家长里短说说哪家又进了钱,牵起衣角秀秀刚买的新衣,叽叽喳喳聒噪着。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音乐响起,女人们款款步入黄昏的蹁跹约会。
领舞的是谢幺娘。当年的谢幺娘从外村嫁过来,那腰肢、那模样,简直就是村里“一枝花”,谢幺爷天天乐呵呵的有使不完的劲,两口子日子过得有板有眼。没想到幺爷40岁那年开始病,好好的家就慢慢衰落了,到后来连房子都住不稳了。幸好扶贫政策助其“易地搬迁”有了个安稳的窝。本以为搬了新房“冲冲喜”,可刚搬不久,谢幺爷就走了。谢幺娘的天塌了,整个人成了一截木桩,人家打招呼她也不应。扶贫组想方设法帮谢幺娘找了个“公益性岗位”,送上猪苗让她养殖,还发动幺娘做村里坝坝舞的“领舞”。幺娘年轻那会儿能唱会跳,后来生活艰难就抛九霄之外了。说起跳舞,幺娘心一动,抬起头,眼里有了光亮。打那后,有了事做的幺娘活泛起来。你看,她那腰肢一扭,手臂翻转,把个“吉祥如意”做得曼妙多姿。枯木在歌舞中逢春,幺娘似乎年轻了十岁。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多平大姐一边跟着唱一边扭动笨拙的身体。她的腿有残疾,一瘸一拐的,却不影响她陶醉于舞曲的欢快。谁信她是一位鼻咽癌患者呢?当得知自己患癌时,一击闷雷把她蔫成“霜打茄子”,真是人穷偏遭连夜雨!她被村里作为重点扶贫对象,第一书记亲自上门安抚,“政府绝不允许任何一户陷入绝境,不怕,我们一起想办法。”后来扶贫组帮她丈夫找了一份稳定工作,读完高中外出务工的女儿也再三叮嘱她“乐观面对,疾病就会绕道走。”多平大姐也舍不得这越过越好的日子,她还想多活几年呐,于是天天找乐子跳坝坝舞。虽然舞姿不咋地,但她很投入。她说,“不管明朝啷个子,明天太阳照出,花儿照开。”
《最美的中国》《向着太阳》《吉祥欢歌》《美丽隆昌我的家》,一曲连一曲,一首接一首,穿过桂花村的花椒林,花椒醉晕晕地打着节拍;穿过白花花的便民道,月下村道尖起耳朵听,然后把欢喜一传十十传百。一群小孩一听到“军号”就集结一团,小胳膊小腿跟着拽一阵,没了兴趣就旁边嬉戏打闹去。几个大爷慢慢踱步绕过来,站一旁看,笑眯了眼,“咱不跳看看也安逸。”几条村狗东一条西一条跑来凑热闹,走走转转,偶尔一声犬吠,后干脆趴在坝子边,枕着音乐打瞌睡。
歌声径直窜到了桂花村女人们的心坎上,生活那个甜、心里那个美,催开了一朵朵油菜花、红薯花、豌豆花、洋芋花……
桂花村的女人们最近有点忙,她们要赶排一个节目,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要当着全村人跳《党啊,亲爱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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