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报观察记者 肖姗姗

酝酿十载,阿来在《尘埃落定》之后推出力作《云中记》,继在北京举行首发和研讨会后,6月2日晚,茅盾文学奖得主、四川省作协主席阿来回到成都,举行了《云中记》新书发布会。阿来分享了他写作背后的故事。“云中记,三个字,很美很空灵,我喜欢这样的美感,世界上有很多令人伤心的事情,我们需要美好的念想。我愿意写出生命所经历的磨难、罪过、悲苦,但我更愿意写出经历过这一切后的人性的温暖和闪光。”

文学评论家苏宁说,“汶川地震十年了,大家都在等,等一部经典的文学作品,今天终于等到了。这一部有关历史意义的史诗,让我想起作家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阿来对灾难、生命、神秘自然现象有更复杂精妙和耐人寻味的描写,庄重而悲悯地对生命的吟唱,这本书一定是可以流传下去。”

阿来说,通过写这部书,他从丰富的精神层面看待死亡,就如培根所言,去凝视与沉思死亡,如果正视这个问题,生活很多问题可以克服。

这是直达心灵的文字

活动之前,阿来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对于写作者来说,不通过书写,可能永远无法放下。”于是,阿来在汶川地震十周年当天,开始书写心中放了十年的故事,通过书写获得解脱,因为阿来认为,文学可以救赎,可以直达心灵。

阿来回忆了2008年的那一场地震:“2008年5月12日,成都,我坐在家中写作长篇小说《格萨尔王》,在古代神话世界中徜徉。下午2时28分,世界开始摇晃,抬头看见窗外的群楼摇摇摆摆,吱嗄作响,一些缝隙中还喷吐出股股尘烟。”他谈到,自己经过一个街心花园,许多人围成一圈,组成一道人体的屏风,佑护一个临盆的孕妇生产。再往前,每一辆献血车前都排起了一条长龙。救灾队伍正在集结开拔。平时喧闹的人群都有种庄严的沉着。“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居住的这个城市非常伟大。”

阿来把车开到通往都江堰、映秀和汶川的高速路口,他打电话要求参加省青年联合会的志愿者团队被断然拒绝。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阿来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写作,只是想尽量地看见,和灾区的人民共同经历,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尽一点自己的微薄的力量。

这是庄重而悲悯的吟唱

再回到书桌前,他完成了《格萨尔王》的写作。而彼时,已有很多作家开始写地震题材。阿来也想写,但却觉得无从着笔,一味写灾难,他怕自己也有灾民心态。

后来,阿来陆续写了几本书,都与地震无关,“灾难还在发生,后来2013年芦山地震。2017年九寨沟地震。两次都隔汶川地震发生地不远,地震后不断发生的地质灾害。我不在灾区,但剧烈的创痛同样落在我的心头。而且,只是写出创痛吗? 或者人的顽强?”

直到2018年5月12日,十年前地震发生那一天,阿来用同样的姿势,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写作一部新的长篇小说。“下午2点28分,那个时刻到来的时候,城里响起致哀的号笛。长长的嘶鸣声中,我突然泪流满面。我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十年间,经历过的一切,看见的一切,一幕幕在眼前重现。半小时后,情绪才稍微平复。”阿来说,之后他关闭了写了一半的新长篇,新建了一个文档,开始书写,一个人,一个村庄,那就是《云中记》。从五月到十月,他写完了这个故事。

这是一部饱蘸深情、庄严隆重的故事。阿来说,写作这部作品,他一直是在莫扎特《安魂曲》的陪伴下的,在题词中他也特别致敬了莫扎特,“写作这本书时,我心中总回响着《安魂曲》庄重而悲悯的吟唱”。

阿来说,文学就是语言的艺术, 文学的节奏就是音乐的律动,语言本身相当于音符。

写作不迎合读者 但深得读者之心

阿来的小说除了写人,还生动刻画了自然界,文中牵涉音乐、植物学,人类学等学科,他被称为是一个博物学家,谈到植物他总是欣喜:“记得一次在山上拍植物,一朵鸢尾在我镜头前倏然开放。”他说,写作不仅要深入生活,还需要学问的武装,所以他喜欢人生不断地探索。阿来还主张写作要打开感官,“目遇之而成色,文字需要有质感声音气味,现在很多文字感官是关闭的 ,只是写意识。”

在《云中记》的发布会后,大批读者排队签售,但阿来一再表示,他的写作从不是迎合读者。如今,有一类读者完全是跟风,阅读随波逐流,极易被商业机构引导,但他的创作是为了寻找另一类读者,他与读者可以做到彼此喜欢。“我已经沿着这条路走了三十多年了,恐怕会一直走下去。”

最后,阿来以自己书写《云中记》的心得,与大家分享了他的人生感悟。“在死亡之前,不要介意自己有过多高的地位,写过多好的东西,而要期待生命再能创造一点。既然生命那么短暂,得到的东西都会跟生命一起消失,倒不如着眼下一分钟,我创造一点对得起生命火花绽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