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

用来安放灵魂的,也许是一座安静的宅院,也许是一本无字的经书,也许是一条迷津的小路,只要是心之所往,皆是驿站。故乡土地上的一草一木,就是靳德祥的驿站。初看他的向日葵系列作品,色彩斑斓处不觉媚俗,枯干败叶亦不失生动。技法写形和写意兼具,尤其是塑造向日葵的花头,构图饱满,色彩浓厚。一株株扎根大地的向日葵,戴着沉甸甸的果实,谦虚低头,心向阳光。

少年时代的靳德祥,正如他笔下的向日葵,生于泥土,长于乡野,自幼修习北派武术,中学时代开始拜师学习水彩画和中国画。他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木匠,在家具制作榫卯交错的耳濡目染中,让他对国画技法和形体解构有了清晰的认识,国画成了他感知世界的阳光。

他徒步走遍十里八乡,画茂林修竹、炊烟袅袅,画夕阳西下、杨柳依依,家乡的草木成了刻画在靳德祥灵魂里的场景。

他早年的小写意墨竹,皴染勾线,构图布局中规中矩,画风空灵恬静、璞拙扎实,传统技法运用熟练圆融、质朴大气,闪转腾挪的拳意和原木刨花的清香呼之欲出。对自然的亲近和乡土的依恋,铺就了他未来作品的自然底色,勤奋自强和厚朴善美的农耕文化奠定了他日后摄影绘画的创作基调。

1977年参军后,他转习素描。东西方文化的相互砥砺,使他更深刻地认识到中国传统书画作品独特的审美品格与深邃的生命力。所有不走心的努力,都是对自己的敷衍。

军旅生活中,绘画成为他内心世界生机勃发的田园。训练间隙,他经常自带干粮到中国美术馆、北京画店、荣宝斋、北京工艺美术馆等观摩名家书画作品,回来后进行临摹创作。每月的津贴,他几乎全部用来购买绘画艺术书籍。

13年的军人生涯,他初心不改,犹如他的雪中芦苇,气韵生动,墨韵厚重,笔法老辣,墨色浓、淡、干、湿、焦都有上乘表现。观其作品如置身芦苇荡,芦苇摇曳,波浪滚滚,浩渺无边,远处禽鸟翻飞,云卷云舒,加之瑞雪飒飒,望之壮怀逸兴油然而生。

转业回乡后的他,依然选择在故乡的泥土中寻找创作的灵感。工作绘画之余,他开始研习摄影。20年时间,家乡日月的变迁、百姓的喜乐、街巷的烟火,都被他用相机精心记录。

在他的认知中,中国人对自然有一种特殊的亲密感,在农耕的生活形态下,春耕、夏种、秋收、冬藏,无不与季节的变化密切配合。农耕生活的聚落代代相传,生老病死都在这一个村落或是城镇内。人们安土重迁,聚落周围的环境,山河林野都与自己生活永远融合为一。

画我所思,写我所爱,把家乡眼中的景变为心中的景,再把心中的景变成笔下的景,是他艺途跋涉,勤恳耕耘的突出特点。

创作中,他尤其钟爱画向日葵,喜欢其“丹心不肯随风转,守望天空只为伊”“黄花冷淡无人看,独自倾心向太阳”的健康、阳光、向上的高贵品质,这种精神也是他对艺术人生孜孜以求的真实写照。

他的向日葵作品《秋园暖风》《秋实》《盛世暖阳》《冠华》等,在继承传统笔墨的基础上追求创新,以形写意,意在笔先,画笔八面出锋,一笔墨见五色,通过强对比、适度夸张、变形等手法,将笔墨运用于墨、线、形、势等方面,创造出一种富有表现力的艺术形式。

在线条的运用上,他追求表象无边界,工写自如,刻画精微。线条起承转合,一波三折富有韵律。笔墨则注重情趣,墨色的浓淡、干湿、虚实等变化,以及笔触的轻重、快慢、顿挫等技巧运用自如,画面富有强烈的节奏感。

他作画“经营位置”讲究,根据主题和意境的需要,合理安排画面中的物象和空白,营造出画面的空间感和层次感。眼前的向日葵不再是简单的植物,而是诚挚而热烈绽放着的生命。

他常说:“中国人的精神生活是内发的,也就是自己从观察到感觉,以致酝酿吸收,最后到达内心的觉悟。”“师古人、参造化、得心源”就是他艺术创作的道路。

师古人:他坚持临摹芥子园画谱,借鉴徐渭、八大山人、任伯年、吴昌硕等名家的思想、理念、经验和艺术技法,在实践中继承传统,发展创新成为他艺术修炼的必修课。

参造化:他每年坚持两三次去外地写生创作,向大自然汲取营养,心融万象,丰富创作题材,把大自然的真实记录转化为自然之美,艺术之美,以给受众美的享受。

得心源:他靠自己的艺术积累和创作积淀,将以上两者的精华融会贯通,从而创造出具有艺术生命力和个人特色的花鸟画作品。

靳德祥就是在这样反复的记录、临摹、创作中,辛勤耕耘,行而不辍,让一幅幅充满乡土气息的画作找到灵魂,走出故乡,走进人们的精神世界。

观看靳德祥的作品,循着他的笔锋墨色,我们仿佛能感受到,每当夕阳西下,洒扫庭院,洗墨驻笔,一桌一椅一茶,望着橙色的云天,感受阳光拂过面颊,墙上的花鸟颜色和眼前的藤萝竹兰犹如清泉,沁入心脾。光影流转之间,仿佛能听到大自然的呼吸,看到生命的律动,感受到生活的温度,人生的起落浮沉也在这短暂的安然中归于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