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观新闻亚丁村保护恢复调研组

川观新闻记者 张剑 宁蕖 李志强 摄影报道

8月26日,央迈勇雪山之下,稻城亚丁景区的森林公路上,34岁的观光车司机桑村正载着游客前往终点洛绒牛场,他时不时提醒拍照的游客不要将头手探出窗外。乘客视角,路旁的雪后溪流奔涌退后,左侧的高山杜鹃花稍纵即逝。终点一刻便至,从前却要走上半天。

“以前没有旅游观光车,也没有马路,只有马帮。”过去,亚丁虽有无限风光,但由于景区交通不便,进出大山成为难题,桑村告诉记者,“从爷爷开始,我们家就干着赶马的生计,既运物资,也驮人。”

曾在稻城亚丁景区工作近14年的丁真告诉记者,以前基础设施建设不完善,景区内设有马帮管理站,遇到“十一”黄金周,高峰时会有1100匹马。

亚丁景区旅游电瓶车车队长桑村

铃儿叮当,马蹄声声,赶马从来不是易事。桑村记得小时候天未亮,父亲破呷和哥哥电珠就要带上一整天的马料和干粮到龙同坝,等到村长依次“叫号”,走一趟就要六七个小时,深一脚、浅一脚。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桑村指着旁边溪流说道:“一到雨季,温顺的小溪就会涨成凶猛的河流,吞掉要走的路。”此外,数量众多的马匹不可避免地会对绿色植被造成一定破坏,给景区生态环境带来极大压力,同时也影响着旅游质量。

马帮退出历史,只是时间问题。随着外界到亚丁村的仁亚路和景区公路陆续通车,2013年,亚丁马帮正式退出经营。但马放藏寨之后,没了鞭子的马夫们该何去何从?记者在两次蹲点采访中了解到,马夫们主要走上了三条路:弃马上车、回村务农和“特种马帮”。

桑村家就选择了前两条路。从这一年开始,父亲和哥哥卸下马鞍,前者回家务农,后者改行做了旅游领队。桑村则到驾校学了驾驶,接过父兄事业开上观光车成为新时代的“亚丁马帮”。“刚开始我们家也不理解,觉得修了这段路砸了我们的饭碗。”但回村之后,按照补偿政策,父亲和哥哥每年能领到约7000元的景区门票分红。桑村上交给妻子四郎卓玛的“工资条”里,也清晰记录着收入:每月3600元的底薪和五险一金,旺季每天至少跑10趟,淡季跑5趟,每趟赚8元。桑村告诉记者,“路修好了,游客越来越多,我挣得比父亲和哥哥加起来都多,现在全家都理解了当时的政策了。”

勤劳持家的四郎卓玛

桑村“电马儿”的终点,也是“特种马帮”的起点。每天,“90后”亚丁村村民塔鑫会和同村的29位马夫一起,等待乘车或步行而至的游客。特种马帮的体验价是254元,负责将游客从海拔4180米的洛绒牛场送至海拔4450米的舍身崖。“供不应求”,是塔鑫和游客共同的感受。“马帮只有30匹马,每天只走4趟,也就是说至多能有120位游客体验。”塔鑫告诉记者,“从前的马帮消失了,我们现在不是运送人和物,而是运送体验和快乐。”

再过一周,松茸季就要过去,桑村的岳父洛绒四郎已经在康古村的山上住了十几天,这位“老马夫”要抓紧时间多捡些。每天凌晨4点,四郎卓玛走两个小时山路,加入父母的“采摘”队伍,中午一家三口摊开青稞饼、酥油茶和酸奶,就着榨菜下肚,下午三四点卓玛就把当天的松茸背下山,交给邻居卖到香格里拉镇的松茸市场,接着发往全国各地。“最近两天捡了30多斤。”卓玛在厨房笑着分享全家的成果,当问及收入时,桑村插嘴笑道:“几万块应该是有的。”

松茸季一过,桑村就会有新身份了。他家藏式客厅里,贴满了奖状,有的来自毕业于西南民族大学的二妹,有的来自自考进四川大学的三妹,更多的来自大儿子和小女儿的,只有一张属于桑村,印写着“观景车节油技能比武大赛一等奖”。

作为车队队长,桑村已经眼见好几个同伴升级为大巴车司机了,这让桑村有了新目标。今年初,当听说稻城亚丁要“打造世界级文旅新地标”,特别是亲眼看到亚丁村的恢复保护项目后,桑村和卓玛在家合计,决定也要“职场内卷”起来。他们和大城市的年轻人的内卷方式一样——“考证”:从C照变A照。过去几年,桑村已经考取了B2驾驶证,2022年3月份又考取了A1驾驶证,桑村告诉记者:“我们算过,旅游大巴是60元一趟,司机底薪4000元,每个月又可以增收不少。”

十月亚丁即将开村,万千红叶层林尽染,已过实习期的旅游大巴司机桑村,将走在曾经马帮走过的路上,载着更多好奇又兴奋的游客前往亚丁。